李宴清从小便知道,谢家有贵女,名唤谢昭昭,那是他未过门的妻子。
元康二十二年,李宴清第一次见到他那未过门的小妻子。彼时的谢昭昭穿着大红色的蝴蝶袄裙,身上披着白狐裘,小姑娘笑意盈盈地奔向她的父亲,系在腰间的五色宫绦在大雪中飞扬。
李宴清远远看着她,忽觉有些恍惚。
遥遥天地间,似是故人来。
可他不知道的是,谢昭昭平生最讨厌雪天。
她初来人间的第一世,便是死在这样一个大雪天里。她从祁连山上一跃而下,大雪很快便将她的身体掩埋起来,风声呜咽,可她却清楚地知道,那个远在千里之外、她心上的少年郎,绝不会为她而哭泣。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,她想:原来关外的雪,是这样的冷。
好在下辈子,她如愿嫁给了他。他们成亲的那天,凉州城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,满城的官民皆来道贺。只是,她穿的是除服,办的是冥婚。
恍惚间,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少年替她罩好火红的风帽,低头对她说:“来日共看凉州雪,我与卿卿共白头。”她扶着少年的棺椁,轻轻笑了起来——今日同沐凉州雪,此生也算共白头。
又过了一辈子,谢昭昭看着漫天的飞雪,笼紧了身上的大氅。
我以此身入红尘,春秋三百载,不怨、不憎、亦不悔。李宴清,穿过迢迢岁月,我再次赴你而来。